林毅夫:中小企业融资难,核心问题是利率管制
添加时间:2015-09-11 08:05:46 来源: 中信
改革与发展是中国当下的重要国情,错综复杂的问题也接踵而来:我们未来壮大的障碍和优势在哪里?中国能否成功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并成为富有国家?中国经济社会如何实现“从0到1”的创新蜕变?……
基于对这些前瞻性重大问题的研究与思考,中信书院联合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于9月7日在北京大学朗润园召开了“未来五年的增长与改革暨《北大国情报告》新书发布会”。
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北大国情报告》由“十三五”规划核心智囊、专家委员会副主席林毅夫领衔编选,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专家学者共同探讨,关注中国改革九大核心命题,有观点,有干货,聚焦现状,前瞻未来。
会议当天,北大朗润园思想激荡、观点碰撞,专家学者们站在时代前沿,解读中国改革、会诊中国经济、畅谈未来五年的增长与改革。今天,阿信和读者朋友们分享的是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名誉院长林毅夫先生关于“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发言,看看广大中小企业主关心的金融问题,林毅夫教授给出了怎样的解答。
分类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
中国当前的金融体系以大银行为主,不能充分满足中小企业融资的需要。应该根据中小企业的不同特性,采用不同的金融安排来满足中小企业融资需求。其中成熟型中小企业适合由地区性中小银行提供服务,创新型中小企业的融资需要天使投资、风险投资、PE(私募股权融资)等新的金融安排,新的互联网技术提供了新的贷款方式和新的融资平台。在政府层面,社会信用体系亟待建立,便于搜集和利用中小企业信用信息。
当前金融体系之弊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中提出要“全面深化改革”,金融改革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领域。中国当前的金融体系以大银行为主,主要包括五大国有商业银行,十余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和1 000多家城市商业银行。除此之外,还有公司债、PE等金融安排。总的来讲,农户、中小微企业尽管就业人数占比高达70%、国内生产总值占比60%以上,但是它们在金融服务的获得上还是困难重重。金融改革的目标应该是让有限的金融资源能够配置到使用效率最高、经营效益最好的地方。很多中小企业非常有活力也非常有创新精神。如果它们不能得到较好的金融支持,它们的发展就会受到限制。因此,需要研究中小企业融资问题。
中小型企业的特点
第一,资金需求的平均规模相对较小,显著低于大型企业。
第二,缺少抵押品。大型企业一般有大量的机器设备等固定资产,抵押品很多。中小型企业 在生产经营过程中需要的固定资产少,抵押品相对较少。尤其是一些服务型中小型企业,通常是以人力资本为主,缺少可以作为抵押品的固定资产。
第三, 失败概率高。中小企业一般存活的时间较短,很多活不过一年,存活2—3年就已是少见。每年有大量的中小企业建立,同时也会有大量的中小企业死亡。
第四,产品和服务的特性有差异。有些企业处于比较成熟的行业,它们的产品和服务是成熟的。对于成熟性的中小企业,其风险主要来自于企业家的经营能力以及企业家的信用。还有一些企业是创新型企业。除了企业家经营能力与信用外,创新型的中小企业的风险还面临着创新的风险。例如,产品的技术是否过 关,产品是否被市场接受。
地区中小银行可提供服务
大银行一般不愿意为中小型企业服务,因为大银行的贷款一般靠抵押品,依赖于企业过去经营的历史。中小企业没有好的抵押品,只能靠“软信息”来了解中小企业的状况。
大量的实证研究发现,解决成熟型中小企业融资问题比较好的是地区性的中小银行,因为他们对于当地企业家和当地企业的发展情况比较了解,能够控制风险。
地区性中小银行不会去服务大企业,否则就把自身资金全部放在大企业这个“篮子”里,本身风险很大。为了分散风险,地区性中小银行的客户需要足够分散。不管从资金规模,还是从解决信息不对称的角度来看,地区性中小银行适合为成熟型的传统中小企业服务,包括制造业和服务业。发展地区性中小银行需要突破政策障碍。2005年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认识到中小企业是经济当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并且面临着融资难的问题,所以决定允许地区性中小银行的设立,但是要求成立地区性中小银行必须有一个战略投资者,并且战略投资者必须是现有的商业银行。
我国现有商业银行主要都是大银行,它们的业务一直都是往大的中心城市和大企业集中。地区性的中小银行主要是在二、三线城市,现有的商业银行没有太多积极性参与。这成为一个很大的瓶颈。所以要发展地区性中小银行,应该按照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 的那样,民间资本只要合格、能通过审核,那么就应该允许设立民营银行,不一定要有现有的商业银行参与。
鼓励商业银行业务创新
中小银行的发展需要一定的时间,现有商业银行的业务创新能够缓解燃眉之急。例如,龙头企业对其下游的农户和中小企业的生产和经营情况很了解, 而且对于他们的诚信情况也很熟悉。在这种状况下,银行可以和龙头企业进 行合作,由龙头企业为下游的中小企业做担保,银行就可以给中小企业提供贷款。另外,很多地方都有产业集群,一个镇可能就是一个产业。产业集群里的 企业之间有很多的联系,这里包含很多可用的信息。银行可以跟产业集群里面 的领头企业合作,给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目前有一些中型的银行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创新,值得鼓励。
创新型中小企业融资新安排
创新型中小企业可以有新的技术,也可以有新的产品,这些新技术和新产 品能否成功是不确定的。因此,创新型中小企业除了企业家经营能力和信用方面的风险外,还面临着创新的风险。他们的总风险会比成熟型中小企业更高。
对于这种类型的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除了“叔叔伯伯”提供天使投资外,现在也有不少新的金融安排,例如一些了解技术方向、对技术研发有经验也有资本的企业家,可以支持一些新产品的开发,这就是风险投资。在技术和产品成 熟后,风险资本需要有一个退出机制,这时就需要有一些二板市场这样的安排。另外,PE实际上不完是针对创新型中小企业的,但是做PE的人通常对于行业、技术、产品和市场的发展有较好的认识,也能够得到资金供给者的信任,它们可以作为一个中介来给成熟型和创新型中小企业提供发展所需要的资金。
新的互联网技术提供了新的贷款方式和新的融资平台。互联网电商有大量 的客户信息,可以对客户的类型进行归类。对一个特定类型的客户,可从过去的交易历史、资金流得到客户的信用程度、失败的概率。在一定的风险控制之下,可以为这些经过互联网进行交易的中小企业提供融资和服务。互联网除了可以贷款给中小企业外,也有可能变成一个筹资的渠道。因为互联网上做投资 和储蓄相对来讲比银行更便利,这就有了“众筹”等新模式。这些互联网金融 可能会有一些风险,但是应该积极对待。
社会信用体系亟待建立
中小企业的信用是否可靠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前面提到了一些解决中小企业信用信息的搜集和利用的方法与渠道,比如地区性中小银行、龙头企业、产业集群等。现实中,还存在着很多可用的信息,例如税收的信息、个人银行的往来信息、民政部门的很多信息等。如果能够把这些信息汇总起来,金融机 构比较好地利用这些信息,就可以对中小企业的违约风险有比较好的控制。著 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克洛夫说,信息不对称可能让那些对于双方有利的交易活动没有办法实现。如果可以减少信息不对称,能够从金融机构贷到钱的中小企业比例会增加。社会信用体系的建立已经呼吁多年,当前要进行金融改革,这点也应该提上议事日程。
如何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
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原因,一是会计数据质量低、可以抵押的资产少等技术性因素;二是我国金融市场由大银行主导,存在利率管制。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要靠金融体制改革和市场机制,不要过度依赖政策支持,尤其是带有扭曲的政策性措施。
技术性因素及政策性因素
首先,普遍存在的中小企业的基本特征。中小企业通常很难直接到资本市 场上融资,况且中国的资本市场本身就不够发达。传统银行做风险评估和贷款决策时主要看企业的资产质量和赢利能力等。中小企业规模小、经营历史短、业务风险高、会计数据质量低、可以抵押的资产少,无法满足传统银行的融资标准,传统银行不愿为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所以,由于普遍存在的技术性的因素,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在全世界普遍存在,不是中国特有的。
其次,我国金融市场存在严重扭曲。一方面,我国的银行部门由国有金融机构主导,大部分规模比较大。大银行资金规模大、人员成本高,不适合对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另一方面,我国存在严重的利率管制。利率管制使正规市场利率过低,导致正规市场上部分金融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
金融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会产生两个后果:在政府或者金融机构主导下,有国家或者政府影响力的大企业更容易得到融资;正规市场没有出清,大量企业——往往是中小企业被挤出正规金融市场。影子银行、非正规金融、互联网金融的迅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在正规市场上没有得到满足。正规市场利率压得过低,还导致非正规市场利率过高,给中小企业融资造成进一步的困难。中国特殊的政策性因素造成中国的中小企业融资比其他国家难度更高。
三类办法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
给定以上两方面的原因,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题,有以下三大类的办法:
1.政府提供政策扶持
很多人认为,既然中小企业融资如此困难,政府就应该给予政策倾斜。事实上,政府也的确采取了多种政策帮助中小企业融资。一些国家设立中小企业发展基金,我国政府要求各银行发放给中小企业的贷款要达到一定比重。此外还可以建立政府或者民间的担保机构,为中小企业贷款提供利率补贴等。政府给中小企业融资提供政策支持是值得考虑的,但不应该成为最重要的解决融资难题的途径。
2.深化金融体制改革
许多金融机构的行为仍然更接近政策性机构,主要利率参数依然受到国家 严格调控,非国有部门融资受到明显的限制与歧视,国内金融抑制的现状近年来尚未得到根本改变。
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核心问题是放开利率管制,解决融资难的根本之道在于推进金融改革。
很多人担心如果利率放开后,存款利率会上升,贷款利率也许上升也许不上升,但如果上升的话估计上升的幅度没有像存款利率那么高。结果就是银行存贷利差会缩小,利润受到不利冲击,同时企业资金成本变高,利润面临下行压力。
实际上,放开利率之后,正规市场和非正规市场的利率并轨,先前主要从银行贷款的机构的融资成本可能会上升,但先前从非正规 市场融资的机构的融资成本反而会下降。通过重新配置资金,市场得到出清,中小企业有可能得到更多的融资。深化金融改革还要求大力发展更适合做中小企业融资的中小金融机构。大型金融机构规模大、人员成本高,为中小企业提供融资不具有成本优势,是一种低效率的做法。应当发展中小金融机构,以服务于中小企业融资。
中小金融机构不应是大型金融机构的简单缩小,而应是在业务模式、成本控制、数据收集、风险甄别等方面与大型金融机构有所区别。建立多层次的金融机构体系,其实就是建立一个发散的多元化经营体系,给多元化的企业融资提供服务。
3.依靠市场创新发挥作用
如今国内外银行已经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克服中小企业融资所面临的天然障碍。比如,众多中小银行和外资银行,突破传统贷款审批模式,在审批标准上进行创新,更多关注企业工资、电费、税收和订单等指标。同时,银行职员需要频繁拜访企业,随时掌握经营状况。国内中小银行甚至用企业家信誉、社会关系等软信息来代替传统金融所依赖的硬信息来辅助判断贷款风险。民间借贷的发展弥补了正规渠道的不足,给中小企业提供了生存空间,对于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题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民间借贷的最大问题是缺乏合理监管,容易产生很多不合理的借贷行为。一旦出现系统性振荡,会面临巨大风险。互联网金融也是对传统方式的替代,它可以利用大数据更有效地进行信息甄别和风险定价。
综上所述,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不要过度依靠政策支撑;需要深化金融体制改革,消除之前存在的市场扭曲;也要更多地依靠市场机制。在政府允许市场创新的同时,也要认真对待与创新伴随的金融风险,严防其造成新的系统性风险。
在江浙调研的时候看到当地有种比较流行的做法,就是中小企业之间相互担保。企业家之所以愿意提供担保,是因为彼此是多年的朋友或业务伙伴关 系。如果不给别人做担保,会让别人觉得很不仗义,以后生意很难做。其实互保不是特别好的办法,因为自己可能对于对方业务不是很有信心,或者并不是很了解。互保的结果就是一开始大家都借到钱了,等到一两家出问题了以后大 家都出问题了。我们需要认真思考,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的好办法能不能通过市场化的担保,相当于给中小企业贷款买一个保险。通过经济手段来做也许 效果会更好一些。
多管齐下共推服务型中小企业发展
服务业是当前中国经济的薄弱环节。人力资本、城市化水平、人民币汇 率、行业管制和准入等因素制约了服务业的发展。服务型中小企业则还面临金融服务供给不足、利率管制、信贷市场波动等问题,发展尤其困难。需要建立 和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大力发展中小金融机构,进一步推动利率市场化,包容各种金融创新,保持实际利率和信贷供给的基本稳定。
服务业是当前中国经济的薄弱环节
中国 2013 年人均GDP接近 7 000 美元,达到中高收入国家水平(人均 GDP 4 000~12 000 美元),但与此同时,经济结构失衡、消费不足和投资过剩 等问题也更加突出。寻找中国经济继续增长的动力问题极为迫切。国际经验表明,发展中国家在人均收入达到一定水平之后可能遭遇发展瓶颈,陷入长期停滞,即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 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一个方法是从中国经济当前的薄弱环节入手。所谓“薄弱”意味着有较大的发展提升空间。中国经济当前的一大薄弱环节是服务业。2011 年和 2012 年服务业占GDP的比重分别约为 41%和 42%,2013年提高 到约44%。这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是 74%,中高收入国家是约55%,中低收入国家约49%。总体而言,中国的服务业发展明显滞后。
服务业的发展可以促进经济增长
从长期看,经济增长主要靠技术进步和资本积累。传统观点下的“资本”主要指产业资本,例如机器、设备、厂房等,缺少对人力知识资本的重视。现代经济增长理论非常强调人力资本,认为这是经济增长的根本驱动力。 服务业是生产人力资本的部门,增加了整个社会的生产性人力资本存量。例如教育可以提高个人身上附着的人力资本存量,医疗能提高个人的健康和体力。这一重要性在政策讨论中强调不足。 此外,基础设施也非常重要。基础设施包括通信、交通、仓储物流和金 融,它连接起国民经济各部门,减少摩擦,便利商业贸易。服务业的发展能增加人力资本和基础设施,进而提高整个社会的资本总 量。人均资本拥有量提高了,经济进一步增长就有了基础。从这个角度看,服务业的发展对经济增长意义重大。
服务业进一步发展面临的制约因素
服务业的发展应以工业发展为基础,工业的发展提供了大量对服务业的需求。当工业化达到一定阶段之后,服务业是下一步经济增长的重要领域。中国 现阶段服务业的发展有以下几个制约因素。
1.人力资本。服务业是劳动和知识密集型行业。如果人力资本没有达到一 定水平,所生产出来的产品和服务的质量就不会高。据测算,二、三产业的劳 动密集型行业,需要工人受过 9 年的教育(这里用受教育年限来衡量人力资本水平)。而知识密集型行业对人力资本的要求更高,需要平均 11 到 12 年的受 教育年限。现在年轻一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略高于 9 年,这可以支持过去以工业生产为基础的经济增长,但不足以支持中国向知识密集型产业的升级。所以当前仍然需要进一步加强教育。
2.城市化水平。城市化是人口在空间上聚集,这种聚集带来生产交流的便利。城市化率高的国家,服务业发展水平比较好,因为服务业的发展需要有一个合适的服务半径,超过这个半径,服务业的生产成本将迅速提高。城市的聚集效应使服务业可以在自身的最优服务半径内发展,发挥规模效应。此外,城市化能促进人力资本的积累。例如农民进入城市,新的生活环境和工作环境提供了大量学习机会,可以促进他们的人力资本积累。
3.人民币汇率的低估抑制了服务业的发展。汇率反映一国的可贸易产品和 不可贸易产品的相对价格。服务是主要的不可贸易产品。人民币汇率被低估 时,服务的价格也随之被压低,服务业企业的利润水平偏低。人民币汇率低,企业从事出口更加有利可图,企业家就不会把自身的才能和资源往服务业配 置,抑制了服务业的发展。从 2005 年人民币汇率改革以来,人民币已经累计升值 35%,当前汇率可能已经较接近均衡水平。下一步减少人民币汇率扭曲的 方向是增大人民币汇率的波动范围,特别是对中间价的干预。人民币汇率扭曲 程度减轻将有利于中国服务业的发展。
4.行政管制和准入。教育、医疗和金融这些重要的服务业部门,准入门槛比较高,制约了相应部门服务业的发展。
中小企业缺失问题严重
服务业对整个国民经济意义重大,而其中服务型中小企业的发展又对服务 业有重要作用。强调服务型中小企业重要,并不是说大企业不重要。强调中小 企业的重要性,指的是在那些大企业无法触及的领域,中小型企业具有比较优 势。中小企业相对灵活、决策机制不像大企业那样臃肿,那些不需要规模经济 的地方更加适合中小企业的发展。因此一个大企业和中小企业互补竞争的经济 生态系统,更加有运行效率。 如果以大企业和中小企业互补的经济生态系统作为发展方向,当前中国 的中小企业缺失问题比较严重。发达国家的大中小企业是均衡分布的。从就 业人口角度看,发达国家约三分之二的就业人员在大企业,三分之一在中小企业,剩下的在小微企业。而在发展中国家,三分之一的就业人员在大企业工作,剩下的绝大部分在小微企业工作,在中小企业特别是中型企业的劳动人口比例很低。
出现中小企业缺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和中小企业相配套的金融服务没有 跟上。大企业由于自身优势,能获得的金融资源较多。小微企业在缺少金融支持的环境下仍能生存,但很难发展成为中小企业。
发达国家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经验是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其中大企 业倾向从市场上直接融资,银行主要是作为它们的支付系统;而中小企业直接 融资成本高,主要通过银行进行间接融资。在多层次的、较为完善的资本市场 上,各种类型企业都能找到对应自身需求的专业金融服务机构。发展多层次资 本市场也将是中国金融改革的一个方向。因此,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需 要支持和扶持中小金融机构的发展。中小金融机构的服务类型和效率是对应中小企业的金融需求的。
利率管制和扭曲的影响
中国实行利率管制,存贷款之间有固定的利差。这不利于金融机构之间进行充分竞争。当利差很大时,金融机构更倾向于为大企业服务,主要在贷款数 量上竞争,因为此时单笔贷款的利润已经很高。在贷款利率已经很高时,继续 提高利率的风险较大。 信贷市场的波动和利率扭曲对中小企业的融资也有重要影响。2007 ~ 2009 年信贷宽松时,很多中小企业得到了银行贷款,当时的利率为 8%~ 9%。但随 后宏观紧缩、利率进一步上升,先前得到的资金反而成了企业的负担,财务杠 杆和利息使得企业经营困难,甚至导致破产。信贷的先松后紧,让对抗风险能力较弱的企业很受伤。这给我们的启示是:需要维持信贷水平的相对稳定,维 持实际利率的相对稳定。把信贷投向那些本来就不满足贷款条件的企业,反而会增加这些企业的经营风险。
政策建议
针对以上问题,提出以下5点政策建议:
1. 建立和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尤其重视金融基础设施的建设,比如征信制度、存款保险制度等,这将有助于中小金融机构的发展。
2. 大力发展中小金融机构,中小金融机构更匹配中小企业的金融需求。中国当前中小金融机构的发展仍然严重不足。
3. 进一步推动利率市场化,理顺资金价格。改变银行重视贷款数量竞争、忽视贷款利率竞争的状况。
4. 包容各种金融创新,支持互联网金融的健康发展。
5. 保持实际利率和信贷供给的基本稳定。避免宏观周期大的波动将有利于抗风险能力较差的中小企业的发展。
基于对这些前瞻性重大问题的研究与思考,中信书院联合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于9月7日在北京大学朗润园召开了“未来五年的增长与改革暨《北大国情报告》新书发布会”。
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北大国情报告》由“十三五”规划核心智囊、专家委员会副主席林毅夫领衔编选,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专家学者共同探讨,关注中国改革九大核心命题,有观点,有干货,聚焦现状,前瞻未来。
会议当天,北大朗润园思想激荡、观点碰撞,专家学者们站在时代前沿,解读中国改革、会诊中国经济、畅谈未来五年的增长与改革。今天,阿信和读者朋友们分享的是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名誉院长林毅夫先生关于“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发言,看看广大中小企业主关心的金融问题,林毅夫教授给出了怎样的解答。
分类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
中国当前的金融体系以大银行为主,不能充分满足中小企业融资的需要。应该根据中小企业的不同特性,采用不同的金融安排来满足中小企业融资需求。其中成熟型中小企业适合由地区性中小银行提供服务,创新型中小企业的融资需要天使投资、风险投资、PE(私募股权融资)等新的金融安排,新的互联网技术提供了新的贷款方式和新的融资平台。在政府层面,社会信用体系亟待建立,便于搜集和利用中小企业信用信息。
当前金融体系之弊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中提出要“全面深化改革”,金融改革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领域。中国当前的金融体系以大银行为主,主要包括五大国有商业银行,十余家股份制商业银行和1 000多家城市商业银行。除此之外,还有公司债、PE等金融安排。总的来讲,农户、中小微企业尽管就业人数占比高达70%、国内生产总值占比60%以上,但是它们在金融服务的获得上还是困难重重。金融改革的目标应该是让有限的金融资源能够配置到使用效率最高、经营效益最好的地方。很多中小企业非常有活力也非常有创新精神。如果它们不能得到较好的金融支持,它们的发展就会受到限制。因此,需要研究中小企业融资问题。
中小型企业的特点
第一,资金需求的平均规模相对较小,显著低于大型企业。
第二,缺少抵押品。大型企业一般有大量的机器设备等固定资产,抵押品很多。中小型企业 在生产经营过程中需要的固定资产少,抵押品相对较少。尤其是一些服务型中小型企业,通常是以人力资本为主,缺少可以作为抵押品的固定资产。
第三, 失败概率高。中小企业一般存活的时间较短,很多活不过一年,存活2—3年就已是少见。每年有大量的中小企业建立,同时也会有大量的中小企业死亡。
第四,产品和服务的特性有差异。有些企业处于比较成熟的行业,它们的产品和服务是成熟的。对于成熟性的中小企业,其风险主要来自于企业家的经营能力以及企业家的信用。还有一些企业是创新型企业。除了企业家经营能力与信用外,创新型的中小企业的风险还面临着创新的风险。例如,产品的技术是否过 关,产品是否被市场接受。
地区中小银行可提供服务
大银行一般不愿意为中小型企业服务,因为大银行的贷款一般靠抵押品,依赖于企业过去经营的历史。中小企业没有好的抵押品,只能靠“软信息”来了解中小企业的状况。
大量的实证研究发现,解决成熟型中小企业融资问题比较好的是地区性的中小银行,因为他们对于当地企业家和当地企业的发展情况比较了解,能够控制风险。
地区性中小银行不会去服务大企业,否则就把自身资金全部放在大企业这个“篮子”里,本身风险很大。为了分散风险,地区性中小银行的客户需要足够分散。不管从资金规模,还是从解决信息不对称的角度来看,地区性中小银行适合为成熟型的传统中小企业服务,包括制造业和服务业。发展地区性中小银行需要突破政策障碍。2005年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认识到中小企业是经济当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并且面临着融资难的问题,所以决定允许地区性中小银行的设立,但是要求成立地区性中小银行必须有一个战略投资者,并且战略投资者必须是现有的商业银行。
我国现有商业银行主要都是大银行,它们的业务一直都是往大的中心城市和大企业集中。地区性的中小银行主要是在二、三线城市,现有的商业银行没有太多积极性参与。这成为一个很大的瓶颈。所以要发展地区性中小银行,应该按照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 的那样,民间资本只要合格、能通过审核,那么就应该允许设立民营银行,不一定要有现有的商业银行参与。
鼓励商业银行业务创新
中小银行的发展需要一定的时间,现有商业银行的业务创新能够缓解燃眉之急。例如,龙头企业对其下游的农户和中小企业的生产和经营情况很了解, 而且对于他们的诚信情况也很熟悉。在这种状况下,银行可以和龙头企业进 行合作,由龙头企业为下游的中小企业做担保,银行就可以给中小企业提供贷款。另外,很多地方都有产业集群,一个镇可能就是一个产业。产业集群里的 企业之间有很多的联系,这里包含很多可用的信息。银行可以跟产业集群里面 的领头企业合作,给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目前有一些中型的银行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创新,值得鼓励。
创新型中小企业融资新安排
创新型中小企业可以有新的技术,也可以有新的产品,这些新技术和新产 品能否成功是不确定的。因此,创新型中小企业除了企业家经营能力和信用方面的风险外,还面临着创新的风险。他们的总风险会比成熟型中小企业更高。
对于这种类型的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除了“叔叔伯伯”提供天使投资外,现在也有不少新的金融安排,例如一些了解技术方向、对技术研发有经验也有资本的企业家,可以支持一些新产品的开发,这就是风险投资。在技术和产品成 熟后,风险资本需要有一个退出机制,这时就需要有一些二板市场这样的安排。另外,PE实际上不完是针对创新型中小企业的,但是做PE的人通常对于行业、技术、产品和市场的发展有较好的认识,也能够得到资金供给者的信任,它们可以作为一个中介来给成熟型和创新型中小企业提供发展所需要的资金。
新的互联网技术提供了新的贷款方式和新的融资平台。互联网电商有大量 的客户信息,可以对客户的类型进行归类。对一个特定类型的客户,可从过去的交易历史、资金流得到客户的信用程度、失败的概率。在一定的风险控制之下,可以为这些经过互联网进行交易的中小企业提供融资和服务。互联网除了可以贷款给中小企业外,也有可能变成一个筹资的渠道。因为互联网上做投资 和储蓄相对来讲比银行更便利,这就有了“众筹”等新模式。这些互联网金融 可能会有一些风险,但是应该积极对待。
社会信用体系亟待建立
中小企业的信用是否可靠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前面提到了一些解决中小企业信用信息的搜集和利用的方法与渠道,比如地区性中小银行、龙头企业、产业集群等。现实中,还存在着很多可用的信息,例如税收的信息、个人银行的往来信息、民政部门的很多信息等。如果能够把这些信息汇总起来,金融机 构比较好地利用这些信息,就可以对中小企业的违约风险有比较好的控制。著 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克洛夫说,信息不对称可能让那些对于双方有利的交易活动没有办法实现。如果可以减少信息不对称,能够从金融机构贷到钱的中小企业比例会增加。社会信用体系的建立已经呼吁多年,当前要进行金融改革,这点也应该提上议事日程。
如何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
中小企业融资难的原因,一是会计数据质量低、可以抵押的资产少等技术性因素;二是我国金融市场由大银行主导,存在利率管制。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要靠金融体制改革和市场机制,不要过度依赖政策支持,尤其是带有扭曲的政策性措施。
技术性因素及政策性因素
首先,普遍存在的中小企业的基本特征。中小企业通常很难直接到资本市 场上融资,况且中国的资本市场本身就不够发达。传统银行做风险评估和贷款决策时主要看企业的资产质量和赢利能力等。中小企业规模小、经营历史短、业务风险高、会计数据质量低、可以抵押的资产少,无法满足传统银行的融资标准,传统银行不愿为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所以,由于普遍存在的技术性的因素,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在全世界普遍存在,不是中国特有的。
其次,我国金融市场存在严重扭曲。一方面,我国的银行部门由国有金融机构主导,大部分规模比较大。大银行资金规模大、人员成本高,不适合对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服务。另一方面,我国存在严重的利率管制。利率管制使正规市场利率过低,导致正规市场上部分金融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
金融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会产生两个后果:在政府或者金融机构主导下,有国家或者政府影响力的大企业更容易得到融资;正规市场没有出清,大量企业——往往是中小企业被挤出正规金融市场。影子银行、非正规金融、互联网金融的迅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在正规市场上没有得到满足。正规市场利率压得过低,还导致非正规市场利率过高,给中小企业融资造成进一步的困难。中国特殊的政策性因素造成中国的中小企业融资比其他国家难度更高。
三类办法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
给定以上两方面的原因,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题,有以下三大类的办法:
1.政府提供政策扶持
很多人认为,既然中小企业融资如此困难,政府就应该给予政策倾斜。事实上,政府也的确采取了多种政策帮助中小企业融资。一些国家设立中小企业发展基金,我国政府要求各银行发放给中小企业的贷款要达到一定比重。此外还可以建立政府或者民间的担保机构,为中小企业贷款提供利率补贴等。政府给中小企业融资提供政策支持是值得考虑的,但不应该成为最重要的解决融资难题的途径。
2.深化金融体制改革
许多金融机构的行为仍然更接近政策性机构,主要利率参数依然受到国家 严格调控,非国有部门融资受到明显的限制与歧视,国内金融抑制的现状近年来尚未得到根本改变。
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核心问题是放开利率管制,解决融资难的根本之道在于推进金融改革。
很多人担心如果利率放开后,存款利率会上升,贷款利率也许上升也许不上升,但如果上升的话估计上升的幅度没有像存款利率那么高。结果就是银行存贷利差会缩小,利润受到不利冲击,同时企业资金成本变高,利润面临下行压力。
实际上,放开利率之后,正规市场和非正规市场的利率并轨,先前主要从银行贷款的机构的融资成本可能会上升,但先前从非正规 市场融资的机构的融资成本反而会下降。通过重新配置资金,市场得到出清,中小企业有可能得到更多的融资。深化金融改革还要求大力发展更适合做中小企业融资的中小金融机构。大型金融机构规模大、人员成本高,为中小企业提供融资不具有成本优势,是一种低效率的做法。应当发展中小金融机构,以服务于中小企业融资。
中小金融机构不应是大型金融机构的简单缩小,而应是在业务模式、成本控制、数据收集、风险甄别等方面与大型金融机构有所区别。建立多层次的金融机构体系,其实就是建立一个发散的多元化经营体系,给多元化的企业融资提供服务。
3.依靠市场创新发挥作用
如今国内外银行已经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克服中小企业融资所面临的天然障碍。比如,众多中小银行和外资银行,突破传统贷款审批模式,在审批标准上进行创新,更多关注企业工资、电费、税收和订单等指标。同时,银行职员需要频繁拜访企业,随时掌握经营状况。国内中小银行甚至用企业家信誉、社会关系等软信息来代替传统金融所依赖的硬信息来辅助判断贷款风险。民间借贷的发展弥补了正规渠道的不足,给中小企业提供了生存空间,对于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题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民间借贷的最大问题是缺乏合理监管,容易产生很多不合理的借贷行为。一旦出现系统性振荡,会面临巨大风险。互联网金融也是对传统方式的替代,它可以利用大数据更有效地进行信息甄别和风险定价。
综上所述,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题,不要过度依靠政策支撑;需要深化金融体制改革,消除之前存在的市场扭曲;也要更多地依靠市场机制。在政府允许市场创新的同时,也要认真对待与创新伴随的金融风险,严防其造成新的系统性风险。
在江浙调研的时候看到当地有种比较流行的做法,就是中小企业之间相互担保。企业家之所以愿意提供担保,是因为彼此是多年的朋友或业务伙伴关 系。如果不给别人做担保,会让别人觉得很不仗义,以后生意很难做。其实互保不是特别好的办法,因为自己可能对于对方业务不是很有信心,或者并不是很了解。互保的结果就是一开始大家都借到钱了,等到一两家出问题了以后大 家都出问题了。我们需要认真思考,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的好办法能不能通过市场化的担保,相当于给中小企业贷款买一个保险。通过经济手段来做也许 效果会更好一些。
多管齐下共推服务型中小企业发展
服务业是当前中国经济的薄弱环节。人力资本、城市化水平、人民币汇 率、行业管制和准入等因素制约了服务业的发展。服务型中小企业则还面临金融服务供给不足、利率管制、信贷市场波动等问题,发展尤其困难。需要建立 和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大力发展中小金融机构,进一步推动利率市场化,包容各种金融创新,保持实际利率和信贷供给的基本稳定。
服务业是当前中国经济的薄弱环节
中国 2013 年人均GDP接近 7 000 美元,达到中高收入国家水平(人均 GDP 4 000~12 000 美元),但与此同时,经济结构失衡、消费不足和投资过剩 等问题也更加突出。寻找中国经济继续增长的动力问题极为迫切。国际经验表明,发展中国家在人均收入达到一定水平之后可能遭遇发展瓶颈,陷入长期停滞,即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 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一个方法是从中国经济当前的薄弱环节入手。所谓“薄弱”意味着有较大的发展提升空间。中国经济当前的一大薄弱环节是服务业。2011 年和 2012 年服务业占GDP的比重分别约为 41%和 42%,2013年提高 到约44%。这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发达国家的平均水平是 74%,中高收入国家是约55%,中低收入国家约49%。总体而言,中国的服务业发展明显滞后。
服务业的发展可以促进经济增长
从长期看,经济增长主要靠技术进步和资本积累。传统观点下的“资本”主要指产业资本,例如机器、设备、厂房等,缺少对人力知识资本的重视。现代经济增长理论非常强调人力资本,认为这是经济增长的根本驱动力。 服务业是生产人力资本的部门,增加了整个社会的生产性人力资本存量。例如教育可以提高个人身上附着的人力资本存量,医疗能提高个人的健康和体力。这一重要性在政策讨论中强调不足。 此外,基础设施也非常重要。基础设施包括通信、交通、仓储物流和金 融,它连接起国民经济各部门,减少摩擦,便利商业贸易。服务业的发展能增加人力资本和基础设施,进而提高整个社会的资本总 量。人均资本拥有量提高了,经济进一步增长就有了基础。从这个角度看,服务业的发展对经济增长意义重大。
服务业进一步发展面临的制约因素
服务业的发展应以工业发展为基础,工业的发展提供了大量对服务业的需求。当工业化达到一定阶段之后,服务业是下一步经济增长的重要领域。中国 现阶段服务业的发展有以下几个制约因素。
1.人力资本。服务业是劳动和知识密集型行业。如果人力资本没有达到一 定水平,所生产出来的产品和服务的质量就不会高。据测算,二、三产业的劳 动密集型行业,需要工人受过 9 年的教育(这里用受教育年限来衡量人力资本水平)。而知识密集型行业对人力资本的要求更高,需要平均 11 到 12 年的受 教育年限。现在年轻一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略高于 9 年,这可以支持过去以工业生产为基础的经济增长,但不足以支持中国向知识密集型产业的升级。所以当前仍然需要进一步加强教育。
2.城市化水平。城市化是人口在空间上聚集,这种聚集带来生产交流的便利。城市化率高的国家,服务业发展水平比较好,因为服务业的发展需要有一个合适的服务半径,超过这个半径,服务业的生产成本将迅速提高。城市的聚集效应使服务业可以在自身的最优服务半径内发展,发挥规模效应。此外,城市化能促进人力资本的积累。例如农民进入城市,新的生活环境和工作环境提供了大量学习机会,可以促进他们的人力资本积累。
3.人民币汇率的低估抑制了服务业的发展。汇率反映一国的可贸易产品和 不可贸易产品的相对价格。服务是主要的不可贸易产品。人民币汇率被低估 时,服务的价格也随之被压低,服务业企业的利润水平偏低。人民币汇率低,企业从事出口更加有利可图,企业家就不会把自身的才能和资源往服务业配 置,抑制了服务业的发展。从 2005 年人民币汇率改革以来,人民币已经累计升值 35%,当前汇率可能已经较接近均衡水平。下一步减少人民币汇率扭曲的 方向是增大人民币汇率的波动范围,特别是对中间价的干预。人民币汇率扭曲 程度减轻将有利于中国服务业的发展。
4.行政管制和准入。教育、医疗和金融这些重要的服务业部门,准入门槛比较高,制约了相应部门服务业的发展。
中小企业缺失问题严重
服务业对整个国民经济意义重大,而其中服务型中小企业的发展又对服务 业有重要作用。强调服务型中小企业重要,并不是说大企业不重要。强调中小 企业的重要性,指的是在那些大企业无法触及的领域,中小型企业具有比较优 势。中小企业相对灵活、决策机制不像大企业那样臃肿,那些不需要规模经济 的地方更加适合中小企业的发展。因此一个大企业和中小企业互补竞争的经济 生态系统,更加有运行效率。 如果以大企业和中小企业互补的经济生态系统作为发展方向,当前中国 的中小企业缺失问题比较严重。发达国家的大中小企业是均衡分布的。从就 业人口角度看,发达国家约三分之二的就业人员在大企业,三分之一在中小企业,剩下的在小微企业。而在发展中国家,三分之一的就业人员在大企业工作,剩下的绝大部分在小微企业工作,在中小企业特别是中型企业的劳动人口比例很低。
出现中小企业缺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和中小企业相配套的金融服务没有 跟上。大企业由于自身优势,能获得的金融资源较多。小微企业在缺少金融支持的环境下仍能生存,但很难发展成为中小企业。
发达国家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经验是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其中大企 业倾向从市场上直接融资,银行主要是作为它们的支付系统;而中小企业直接 融资成本高,主要通过银行进行间接融资。在多层次的、较为完善的资本市场 上,各种类型企业都能找到对应自身需求的专业金融服务机构。发展多层次资 本市场也将是中国金融改革的一个方向。因此,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需 要支持和扶持中小金融机构的发展。中小金融机构的服务类型和效率是对应中小企业的金融需求的。
利率管制和扭曲的影响
中国实行利率管制,存贷款之间有固定的利差。这不利于金融机构之间进行充分竞争。当利差很大时,金融机构更倾向于为大企业服务,主要在贷款数 量上竞争,因为此时单笔贷款的利润已经很高。在贷款利率已经很高时,继续 提高利率的风险较大。 信贷市场的波动和利率扭曲对中小企业的融资也有重要影响。2007 ~ 2009 年信贷宽松时,很多中小企业得到了银行贷款,当时的利率为 8%~ 9%。但随 后宏观紧缩、利率进一步上升,先前得到的资金反而成了企业的负担,财务杠 杆和利息使得企业经营困难,甚至导致破产。信贷的先松后紧,让对抗风险能力较弱的企业很受伤。这给我们的启示是:需要维持信贷水平的相对稳定,维 持实际利率的相对稳定。把信贷投向那些本来就不满足贷款条件的企业,反而会增加这些企业的经营风险。
政策建议
针对以上问题,提出以下5点政策建议:
1. 建立和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尤其重视金融基础设施的建设,比如征信制度、存款保险制度等,这将有助于中小金融机构的发展。
2. 大力发展中小金融机构,中小金融机构更匹配中小企业的金融需求。中国当前中小金融机构的发展仍然严重不足。
3. 进一步推动利率市场化,理顺资金价格。改变银行重视贷款数量竞争、忽视贷款利率竞争的状况。
4. 包容各种金融创新,支持互联网金融的健康发展。
5. 保持实际利率和信贷供给的基本稳定。避免宏观周期大的波动将有利于抗风险能力较差的中小企业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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